最近筆者遇到母校師弟,總愛口吐「文言文很難」的碎碎念。吞文嚼字乃為筆者抄考《說文解字》而生的文學實驗系列。古代漢語的詞義自先秦至唐代不斷演變,一字詞義甚多,難以一義演繹全字,其演變過程更是有跡可循。此文學系列誠希向外界推廣字的趣味,也讓非專研中文的讀者嘗試接觸文言文,了解一些現代社會常見的字眼,放在古代中又解何義。如有紕漏,還敬請讀者指正賜教。
詞最原本的意義為 「本義」,派生而出的意義則為 「引申義」,學術界認為詞義演變的方式主以輻射式及連鎖式為主,演變的結果又有擴大、縮小、轉移等。讀者平日所認識的文字,放在古時代,或許完全是另一種意思。
被一字在現代漢語中常用於被動狀態和呈現負面感情色彩時的助詞,例如:「我被差吏逮捕了」。而「被」在古代漢語中卻存在多種意思,其本義及其引申義如下:
「寢衣,長一身有半。从衣皮聲。」
《說文解字》
《說文解字》為中國史上第一本有系統的文字工具書,記載文字最原始的本義。其「被」一字本義為被子。被子被子,歷史以來「被」的本義遺留至今,今天我們的父母仍會關心子女:「要唔要冚多張被啊?」便是「被」,粵語讀 Pei5,一字的本義了。
「鄭注曰:今小臥被是也,引伸爲橫被四表之被。」
《說文解字注》
此乃引出古代漢語詞義演變的特性,「被」又從名詞「被子」至動詞「覆蓋」,「橫被四表」則是廣泛覆蓋天下。學生甚至筆者自己,大多不通文言,或許就是梗塞於古代漢語常見的詞類活用中。
「被,被也,被覆人也。」
《釋名》
此也道出「被」因其覆蓋人的特性,直接引申其「覆蓋」的詞義。
「光被四表。」
《書 · 堯典》
光及至天下,被又從「覆蓋」引申至「及至」某事物,此乃為香港人之夙願也。
「高祖被酒,夜徑澤中。」
《前漢 · 高帝紀》
此句出於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的故事,話說當年劉邦還是亭長,押送一批有罪的農民前往驪山,途中有不少農民逃走,劉邦認為其餘農民到了驪山也會被處死,故放走所有農民,自己也要因此棄官逃亡了。當晚有數十個農民願意跟從劉邦,劉邦喝起了酒,夜中走在豐西澤中亭。高祖被酒中的「被」,意思是「施加」的意思,在此句能解作喝酒。
其後農民有說前方有蛇,劉邦勇猛上前,拔劍斬之,蛇死後出現了一位老太太,哭訴自己的兒子是白帝子,化身為蛇卻被赤帝子斬死了,人們不信,老太太卻在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。這件事使劉邦相信自己是天命之人,最後也的確推翻秦朝,增加不少神話色彩。
其後古人逐漸延伸其「施及」,「加於…之上」的詞義,後派生為「蒙受」,「遭受」的意思,慢慢接近現代漢語中「表示被動」之意。
「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。」
《史記 · 屈原 · 賈生列傳》
今時今天端午節悼念的屈原,在文學界中可謂大人物,為人忠貞不二,留下千古流芳的《離騷》,乃楚辭之祖。《史記》描述屈原,竭盡全力效忠朝廷君主,卻受到宦官小人在背後離間中傷,最後落得悲慘下場。「誠信卻被懷疑,忠誠卻被誹謗」,「見」和「被」一字都有表示被動之意。
「被」在古代漢語也能讀 pei1,由被子披在身上的特性引申為「披」的詞義,披在身上或穿在身上。
「微管仲,吾其被髮左衽矣。」
《論語 · 憲問》
DSE 寶寶們或者讀過《岳陽樓記》,微斯人微斯人,這個「微」解作沒有,「被」也作「披」,整句意思則是「沒有管仲,恐怕我也要披頭散髮,穿著左衽了。」管仲是什麼大人物,我們有緣再說。
當然再深入研究「被」字,還有更多詞義,例如:表面、遭遇、器具等,但筆者功力不夠深厚,又認為吞文嚼字系列會往容易入口的程度出發,其餘詞義有興趣便請讀者自行搜索了。
筆者也於此方便讀者,整合本篇所寫「被」的詞義:
詞義 | 詞類 | 例子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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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被子 | 名詞 | 《楚辭 · 招魂》:「翡翠珠被,爛齊光些。」 |
2. 覆蓋 | 動詞 | 《文選 · 東京賦》:「芙蓉覆水,秋蘭被涯。」 |
3. 及至 | 動詞 | 《書 · 堯典》:「光被四表。」 |
4. 施加於…之上 | 動詞 | 《前漢 · 高帝紀》:「高祖被酒,夜徑澤中。」 |
5. 表示被動 | 介詞 | 《史記 · 屈原 · 賈生列傳》:「信而見疑,忠而被謗。」 |
6. 穿在身上 | 動詞 | 《論語 · 憲問》:「微管仲,吾其被髮左衽矣。」 |